樹


她沒有任何同年齡的朋友,一個玩伴都沒有。
也許是因為,他們聽不懂我說話。她輕輕說。
但是我有很多其他的朋友噢。

季節變換之際,來自遠方飛來準備過冬的候鳥會停在她肩上,告訴她天空之外還有一個更大的世界,那個地方有沒聞過的氣味沒看過的人沒見過的美麗花朵。
松鼠會抱著堅果在她身上、身旁跳躍,跟她分享今天看到的趣事,採堅果時誰最貪心了拿了最多,好險牠手腳夠快撿了幾顆不錯的,今年有足夠的糧食可以過冬了。
她站在湖邊欣賞變化多端的雲朵,水裡的魚兒察覺她會悄悄探頭,告訴她除了湖之外,還有大海的存在,大海裡有數之不盡的物種,小河湖泊的最終旅程便是游向大海,大海是多麼無邊無垠那樣遼闊。

雖然她一個人類朋友都沒有,但是她擁有松鼠、鳥兒、魚兒,還有很多動物跟她做朋友,牠們陪伴她成長陪伴她說話。
我比誰都還要富有。她說。

她已經習慣並且滿足這樣的生活,直到有一天,她看見有個男孩信步走來,一語不發坐在她身旁盯著波光粼粼的湖面。

「妳也沒有媽媽嗎?」小男孩忽然抬頭問。
……。她還沒想到該怎麼回應,小男孩低下頭,稚嫩的眼神裡有著尋找到同伴的光芒。
「原來我們都沒有媽媽。」小男孩說。

後來小男孩天天來,有時靜靜坐在她身旁;有時跟也喜歡上他的動物們遊戲,原來小男孩來自另一個她沒聽聞過的大城市,那個城市裡充滿高樓和擁擠的人群,她無法想像。
松鼠在他肩膀上啃著堅果,她知道她的所有朋友們都喜歡小男孩,就像她一樣。

「我明天再來。」小男孩離去前總會這麼說,而她也知道小男孩總是會遵守約定。
忽然有一天,小男孩不再來了,不論黑夜或白天;不論下雨或天晴;不論她在同樣的地方站了多久多久,她再也沒看過小男孩了。

我很難過。她說。
也許吃個堅果就會好一點。松鼠遞來一顆好大的新鮮堅果說。
我很難過。她說。
別太難過,我唱首歌安慰妳。鳥兒停上她肩上輕輕唱著歌。

終於,她又開始習慣了以往的生活,日復一日夜復一夜,就像從前那樣,小男孩卻又出現了,她歡快到簡直想大叫出聲。
小男孩牽著男人走到她面前,那男人與男孩眉宇間的神韻多麼相似。

「再見,我以後沒辦法再跟妳一起玩了。」小男孩定定望著她說。
為什麼?為什麼呢?她著急問著。
「因為我要搬到新的地方去,新的地方會有新家和新朋友,還有新媽媽在等著我。」
可是……我捨不得你呀……她快急哭了,要怎麼說他才會了解她的不捨呢?還是連他都聽不懂她說話了?
男人抬手看了看錶,告訴男孩該走了,再拖下去會浪費更多時間。
「那麼,我要走了噢,跟妳一起玩很快樂,新媽媽在等著我。」男孩說完,牽著男人轉身欲走。
別、別走!我很需要你啊,真的,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!她哭了,哭得聲廝力竭,多麼希望男孩能懂。

男孩了解了嗎?他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望著哭泣的她。




















「爸爸,」男孩依舊凝視著她,輕輕喚著男人。「樹在哭。」他說。
「傻孩子,樹並不會哭。」男人說,催促著男孩加緊上車,時間很晚了。
直到車窗外再也看不到前,男孩都一直回頭一瞬也不瞬凝視她。












原來她只是一棵樹。
樹並不會哭,不會哭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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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:
其實這是在06年曾經跟朋友DR.要拿去參加繪本比賽的故事,
後來因為各種原因遲遲沒有談攏最後也沒有完成,
但我個人很喜歡這個故事,
雖然在想這個故事的時候心情非常差非常差=3="
DR有幫我畫過好漂亮的樹女孩,但不是彩稿,畫的地方是在我對開素描本的封面上=.="。
搬家時發現受潮圖都糊了,心痛扔掉,等我去找DR.討新圖來ˇ
總之,也許樹會哭。
只是,沒有人清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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